病鶻賦 明末清初 · 趙希逸
戊戌之秋孟既晦,余在首陽。
寒威肅物,急景凋光。
感鵜鴂之先鳴,恐蕙蘭之不芳。
策瘦藤而孤倚,目窅窅兮愁余。
望郊原氣爽,草木吹涼。
且乎止息,眷焉彷徨。
爰有一物,植立衰楊。
刷苦羽之翛翛兮,掩短翮之凋傷。
寄孤影于天地,騁雄顧于四方。
作氣欲擊,患不高翔。
余乃佇立而熟察兮,知其非羽族之尋常。
匪鴟鸮之匹儔兮,獨能稟夫剛腸。
雄姿出皂雕之群,骨格擅蒼鷹之場。
曲觜兮金利,鉤爪兮劍铓。
隸視鴻鵠,肉看狐獐。
橫絕八極,迥摩青蒼。
胡為紫絳錦鞲之纏紲兮,役于人而餌犬羊。
既無矰弋之為災(zāi)兮,物又焉能爾戕。
何昔日沖云之氣象,自頓悴而靡剛。
赤壁夢斷,舊棲苔荒。
陰崖跡謝,古柏蛇藏。
羌卑飛而詭隨兮,謾同群于鶉奔鵲彊。
勢久失于搏風(fēng)兮,靡所指而獨倀倀。
然爽槩之未灰,擬有待兮一嘗。
商飆兮乍起,白露兮為霜。
覽時物之揫斂,撥衰志而強揚。
目愁胡之睥睨,察百里之毫芒。
清秋落日,力孤心忙。
緊腦雖存,弱拳何張。
危膽縱軒,病翮難飏。
蹇玉立而覷天兮,過雁歸鴉之錯恇。
嗚呼,天生大才,厄而必昌。
死灰尚燃,弱植終強。
胡直使猛氣英風(fēng),恒見坐于汩沒之鄉(xiāng)。
彼蟠龍之得云兮,不難夫窮玄間而茫洋。
吾知爾一舉千里兮,夫豈與鷦鷯而搶榆枋。
吁嗟狡兔兮,貽爾輩之殃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