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先生,西清學(xué)士。
砥信懷貞,處仁敦義。
里名通德之鄉(xiāng),居作華陰之市。
傳家而望本駒王,邁種而人呼麟子。
并跗則無林不桂,五竇寧賒;
連枝則何樹非瓊,雙丁詎擬?
有張氏之長公,乃楊家之伯起。
爾乃直對銅街,邪延繡陌。
巷控三條,衢交五劇。
中高定國之閭,旁置當時之驛。
后包董相之園,前枕晏嬰之宅。
于是入青瑣,度綠墀,撼屈戌,搖罘罳。
啟橫門之?窱,遵修弄之逶迤。
巷緣折而多誤,徑以遼而轉(zhuǎn)疲。
忽粉垣之娟然,援幽荔以障之。
步屧將窮,漸近聽鸝之館;
藥闌乍入,已親斗鴨之陂。
至則未暇數(shù)池臺之羃?也,而先髣髴夫樹石之離奇。
樹則枯杉十畝,老柏千章。
皮皴半裂,腹豁全僵。
黃偏著雨,丹只酣霜。
支離囷蠢,跋扈昂藏。
蝌蚪縱橫,半程邈李潮之隸;
蛟螭拿攫,是竹王木客之裝。
石則九點恒青,一拳彌秀。
篁借啼斑,玉由血繡。
蘚蝕紅羊,苔纏碧獸。
嬴政鞭馀,媧皇煉就。
怪同齊女之瘤,丑類丈人之僂。
叱來仙子,堪為韻士之供;
射自將軍,可作高人之漱。
然而既饒老木,須蔭澄潭;
不遇清流,空堆錦石。
此司州印渚,尤欣浩淼之觀;
莊叟濠梁,酷愛淪漣之色也。
爾則鏡影一奩,縠紋半搦。
浪滑如酥,波平類削。
茭礙槳而絲柔,菱觸舷而蔓弱。
凌冬而荻緯蕭蕭,涉夏而荷妝灼灼。
半篙卵色,染四面之房櫳。
萬片魚鱗,皴兩邊之樓閣。
時則繚之綺舍,嵌以精廬。
環(huán)池以憩,夾浦而居。
紺榭鏤楹,視花光為疏密;
長櫩復(fù)道,依草態(tài)以縈紆。
既燠房之奧窔,亦涼館之虛無。
云淡而篁粉松脂,盡粘帷幕;
月上而簾鉤窗網(wǎng),總落菰蒲。
而或者臨河脈脈,一葦何從;
隔水盈盈,終朝徒望。
爰童烏鵲之毛,頓截虹霓之狀。
爾乃雁齒齊排,鼉梁載上。
鏡湖則臥以朱欄,沙檻則委之綠浪。
修廊善縐,千回機上之紋;
短彴恒斜,四角盤中之樣。
界破碧鷗之宅,常隔東西;
派開紅藕之村,自成三兩。
更橋畔以婆娑,值東風(fēng)之駘宕。
踠地而柳線千絲,拂衣而楊花一桁。
川觀甫歇,巖趣彌遒。
乃攀峭閣,用眺層丘。
倏八窗之競辟,已萬壑之爭流。
春人遍野,春山滿樓。
春荑被隴,春羽盈疇。
冷節(jié)鞦韆,戲鼓酒旗之會;
叢祠賽社,巫簫蠻管之游。
茜袂成群,盡綿芊于嶺岫;
黛衫作隊,頻掩映夫松楸。
能不結(jié)遙情之亹亹,而增逸興之悠悠也哉?
夫其座列古歡,家慳長物。
峻只《書》淫,預(yù)惟《左》癖。
問樗蒱之幾齒,略未經(jīng)心;
詢奴價之若何,曾誰關(guān)臆。
絕無他嗜,寧吹潘岳之笙;
并鮮閒情,詎蠟阮孚之屐。
錦贉則卷別朱黃,銀匱則廚分甲乙。
左太沖之籓溷,置筆札以何疲;
王仲壬之書簽,粘戶庭而奚擇。
四部五部,蘚駁苔斑;
一瓻兩瓻,蝸黃蠹碧。
誰羨王根之邸第,翡翠千重;
寧誇石尉之園亭,珊瑚七尺。
積書巖下,津逮聯(lián)翩;
太學(xué)碑前,肩摩絡(luò)繹。
囊螢多借讀之人,懷餅有就鈔之客。
況復(fù)道類太丘,人如元禮。
戶罕雜賓,門盈好事。
國僑季札,彬彬縞纻之交;
任昉范云,落落云霞之氣。
雍容宛雒之生徒,錯遝汝南之車騎。
麟衫艾綬,顧眄非常;
櫑具急裝,衣冠偉麗。
風(fēng)前繡幰,獨孤側(cè)帽而來;
花外朱輪,丞相小車而至。
至夫煙澄昃景,霜耀新曦。
乍援棣萼,或合荊枝。
憩怡顏之子舍,經(jīng)伏臘之家祠。
情懭悢其不聊,心躊躇而自思。
繄昔經(jīng)營,匪求厥寧。
園因母搆,憺以安名。
慶芳萱之韶麗,欣寸草之敷榮。
奉板輿而登降,戲萊彩以將迎。
歲月幾何,馳光逝波。
星姬蝕昴,月姊沉河。
纏悲曷極,茹痛何多。
最怯鵑啼,似應(yīng)皋魚之泣;
尤增鶑哢,疑賡原壤之歌。
遂使舂相無聞,祥琴輟御。
橘垂園內(nèi),永無陸績之歡;
莪在蒿中,彌廑王裒之慕。
怪春花之萬朵,何事殷紅;
訝秋月之一規(guī),居然縞素。
池邊躍鯉,貽向誰人;
林際放麑,歸于何處?
朝朝毀瘠,蒼烏翔以還來;
夜夜攀號,白鶴馴而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