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憎者蒼蠅，乘時恣橫行。
日蕃日又息，百千徒黨成。
方春始薨薨，秋后猶營營。
夜以集梁壁，近燭乍飛鳴。
或因月星白，亂陣投窗楹。
朝光才入牖，決起聲闃轟。
散聚互欺陵，視我如聾盲。
或嚼鼻端汗，撲撲相紛爭。
或吮肩項間，攘攘敢侮輕。
或探睡馀瀝，嘬睫窮其睛。
或噍耳中聹，出入聲罌罌。
酣眠任受侮，奮臂頻搖傾。
冤嘿倦塵扇，恚呼時一聲。
起立攬衣席，揮霍驅闬閎。
乍出即齊入，始滿還復盈。
還如賊史軍，蹂躪睢陽城。
投懷巧穿裈，臀脊恣繞縈。
時于呼吸間，罥喉隨唾呈。
慕膻遍膾炙，逐臭污割烹。
攜朋列盤盂，挈儔窺杯罌。
產(chǎn)白幾覆醢，點黑頻薄瓊。
其中綠幘者，口眼最利獰。
翻將踏廁股，回回坐飯羹。
嬰兒困晝睡，鼻癢驚啼喤。
美人罷曉妝，投奩背短檠。
侍婢倦揮箑，衫袖掩茶觥。
熏蒸喜卑濕，饙餾逐鼎鐺。
動息隨夜晝，盛衰無陰晴。
嗟爾麗不億，我懷焉能平。
驅除諒無術，但愿羲催征。
焉得掘儒生，填爾咸陽坑。
多口劇群小，寧免風人評。
曾刺止棘態(tài)，幾教齊女驚。
歐子賦以斥，韓公詩以明。
雖云物無間，不憎非人情。
上天顧何意，育此黨蚊虻。
生生且不已，萬古愁黎氓。
誰言四海大，誰言天地宏。
無由避此蟲，長吁隘八纮。
雖然詎能久，物理有悴榮。
人間九十月，雪霜交飛橫。
江漢冰成梁，九衢凝寒清。
此輩何處死，凍雀饑嚶嚶。
一室凈如掃，政好圍棋枰。
時見掛蛛網(wǎng)，枯死落書棚。
往往陽壁罅，靜集憐癡生。
恰如元凱朝，四兇避簪纓。
從知寒暑推，否泰有常程。
不如清吾廬，不如崇吾甍。
倒身臥竹簟，古詩時目耕。
方看側翅避，肯復擾心兵。
蚊蟲雖至微，亦能容鷦鵬。
不憎亦不愛，吾居安且寧。
胡為以愛憎，器量示硁硁。
為作蒼蠅篇，慰此憂煢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