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柳堤賦(辛亥) 清 · 洪敬謨
在江東縣南水晶之川。每為潦水汎濫。民不堪居。歲戊寅我王父尹玆土。筑堤而距之。夾堤種柳。屹然為巨防。水行不濫。邑里乃奠。掃境頌之。伐石而識。名之曰萬柳堤。壬辰增筑外堤。辛亥又筑外堤之外。三堤并峙。仍伐萬柳之條。列植如舊堤。
余從箕城,言邁成都。
出長慶,涉浿湖。
西馳凌鏡,南望九龍。
爾乃秣馬乎班石,稅駕乎江東。
容與乎崇岡,流眄乎清泉。
龍橋橫而入水,鳳岳秀而凌云,試觀平原。
有萬者柳,夾堤成林。
牂牂肺肺,裊裊毿毿。
布云其葉,曳紳其莖。
旖旎流亂,婀娜輕盈。
于時淑氣氳氤,麗景舒遲。
承艷陽之和煦,柔條蔚其四垂。
上鬖髿而掩薆,翳翠蓋之葳蕤。
下倚靡而交錯,蹙龍鱗之參纚。
掩大道之高閣,擺回雪于飛絮。
拂清渚之畫橋,羃長煙于輕絲。
黃鶯弄織,舞楚宮之纖腰。
朱暉散射,顰漢殿之細眉。
夾長堤而武夫斗藝,眷繁陰而士女歌嬉。
居人雜沓而來游,行旅回眷而忘歸。
余于是拊其根攀其枝,遂喟然而嘆曰:大矣哉萬柳之堤也。
夫五材并用,水德靈長。
八卦裁成,坎宮流潤。
銀河有飄查之浪,金堤苦懸米之患。
河渠發(fā)詠于遷史,溝洫興謠于漢書。
疏導(dǎo)得理,編氓安居。
眷彼水晶之川,乃在吳州之治。
西合閱波,北入浿水。
漭漭巨浸,冬乾夏滮。
潦澇暴漲,汎濫逆流。
激湍漂梗,橫斷腹里。
水積既深,墊沒邑里。
有將軍負薪之苦,無烝民乃粒之喜。
時我公之下車,念民憂而經(jīng)始。
與神為謀,鳴鼓告眾。
吳起引漳河而鄭獲其利,白公堰漢水而秦饒其用。
一時之暫勞何傷,百世之長利可供。
眾皆樂赴,一邑咸動。
乃履水而尺地,相高卑而培壅。
壯負石而防流,弱輦土而塞孔。
飛金槌而登登,執(zhí)土畚而爭聚。
倏萬杵之一鳴,自埭頭而川胯。
不督而勤,不日而成。
屹如砥柱,堅若鐵城。
崛然特起,同斷岸之孤標,的爾殊形。
狀屯田之錯峙,起于東止于西,恍若三救之堰。
決諸遠引諸近,可灌千頃之稻,長堤偃而坦坦。
種楊柳以如市,岸有芷兮蒲莞。
水有魚兮鰋鯉,于是水行不濫。
架豁飛圮,民以奠居,邑以堅固。
昔川水之沸騰,今百灶之聯(lián)戶。
人無憂于墊溺,時不奪于農(nóng)務(wù)。
涇泥是沃,俄分數(shù)斗之謠。
韓工已成,良開萬代之利。
傍有客問曰:潤物莫如水,為政在養(yǎng)民。
故衡障既導(dǎo),史紀績于大禹。
溝渠式修,民頌功于馬援。
然天下之民患,最莫大于水厄。
漢久憂于宣防,殷亦圮夫耿亳。
若夫無常者水步也,難遏者風湍也。
竊恐日嚙而月剝,谷變而岸遷。
木有時而拔焉,石有時而顛焉。
則公之功亦有時而虧矣,民之居亦有時而移矣。
將若之何。
曰物之成毀,理之常也。
雖然彼堤翼翼,拒川之陽。
樹以護之,石以防之。
川水以之安流,民邑以之殷實。
后之尹玆土者,亦繼而筑之。
于今三十有四載,峙三堤以屹屹。
樹老堤完,繁陰猗難。
惟玆土之不潰,在尺碑之不磨。
惟玆堤之成毀,在邑治之興替。
其與杭之蘇防蜀之冰誓,并傳于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