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佞好事者，未飲心已醉。 既醉益歡然，樂事思求備。 好花不常開，開時須作記。 好月不常圓，圓時須快意。 吾儕素心人，品學(xué)求純粹。 難得苔同岑，香草江干萃。 行樂須及時，叮嚀已再四。 聚散恐不常，即席重提議。 北人誇海棠，開口極樂寺。 十載客長安，因循未一至。 言尋潘子（弱海。）約，昨夜風(fēng)伯恣。 時當(dāng)三月暮，白杏吹滿地。 一堂榜國花，想像名流醉。 淀園每下直，五侯日連騎。 傷哉胡馬屯，佛力不自庇。 廢殿守蓬蒿，寂寞海棠睡。 陳公（韜庵。）卅載前，盛日猶能記。 題詩定惠院，莫寫滄桑字。 回車入酒國，花事識一二。 恐待吾曹盡，無人知此意。 浴沂程公書，百年誰復(fù)記。 披榛雖獲覯，石粗艱拓致。 吾既逢其源，何必得其字。 泠然風(fēng)吹衣，吾與點也意⑴。 ⑴ 寺東石上「浴沂石」三字，嘉靖己未編修程文德書，予前來所未見也。 倏忽又三年，側(cè)想前別意。 摘葉訶子林，看碑海幢寺。 日莫君舟發(fā)，舟中寄予字。 所言皆苦辛，所獲皆幽懿。 從此長書紳，頻年復(fù)并轡。 十郡百州縣，五載遍三至。 山川發(fā)精英，城郭騰秀異。 購我作貢材，庀彼成章器。 陋哉陸賈裝，文犀與生翠。 轍還五羊城，蕭然舊襆被。 忽動鄉(xiāng)曲味，款話親戚事。 風(fēng)雪騎驢路，燈火論文地。 先我數(shù)（上。）驛程，仍攜我童稚。 世閒幾昆弟，能兼友朋誼。 豪俠然諾場，幾個同心志。 子宜勤所思，上則青云致。 次乃成一名，旁搜紹其墜。 子年又長我，隙駒曷忍棄。 魏歌貆特縣，陳誡翿羽值。 子久弗思此，飄若客遠寄。 行約對床居，踐言矢寤寐。 連昔隸廣州，使者弗親蒞。 近年置使院，三歲乃一至。 事少舟楫勞，無取再三試。 自予使粵來，五歲來已四。 豈為山水耽，掄材亦因地。 此地張宣公，教人首立志。 上溯昌黎伯，文章即政事。 鐘美而去惡，不獨一亭記。 奮乎百世下，能者幾人致。 歌繁聽山猺，訟簡訪州吏。 教惟前賢師，記予舊題字。 病肺苦喧囂，城市琛貨地。 嶺西佳山水，欲以涼思致。 椎魯雖閭閻，遳脆豈文字。 泉流眾巖響，感氣亦以類。 兩岸樹如沐，蒼然發(fā)生意。 去年春雨痕，石發(fā)搖晚吹。 歸登飛云巖，想憩月潭寺。 君家陽明子，聞有題石字（巖有王文成月潭寺潭。）。 一笑三摩挲，蕩胸郁奇恣。 是時春近夏，嵐色自遠至。 濛濛未作霖，膚寸八荒意。 脫冠風(fēng)吹裾，四面受飛翠。 軒軒云在天，于巖其偶寄。 公乎千載人，聊亦攓囊試。 萬壑松濤來，響答姑且置。 我愛楊家篆，夙懷沂上字。 摹勒乃在茲，溯源初不二（揚有《六書統(tǒng)溯源》。）。 風(fēng)乎舞雩乎，略取暴之意。 豈其必有臺，而書必有笥。 或云暴非曝，亶取表章義。 是亦強索解，未知道即器。 秋陽以暴之，在人未墜地。 大哉居廣居，以作斯臺記。 昔訪黃巖巔，初捫白巖字（「五老峰」三大字，明喬宇篆。）。 晚飯鹿眠場，晨策棲賢寺。 皤然五峰尊，昂首肩以次。 招揖全匡廬，來納我行笥。 歲行星周回，晚稻變霜穟。 惄乎如苦饑，覬飽千嵐翠。 勿言真面邇，敢以恒情試。 出郭神為超，所造猶未至。 昔貌與前名，淵乎不可企。 離合見神光，沖舉非一致。 遐睎羽人駕，側(cè)佇丹經(jīng)秘。 誰能以象存，眑眑神靈意。 煙霄通笑語，向背如掩避。 仍合虛無中，空光有馀地。 地脈測天經(jīng)，象緯非顯示。 吁嗟五曜司，內(nèi)景含精粹。 余忝文柄持，于茲擷英異。 名岳領(lǐng)地靈，必蓄楨干器。 愧挾浮氣來，未識蘊深邃。 蒼顏一笑開，耿耿照寤寐。 回環(huán)二十里，無敢騁前騎。 稽首青蓮花，南極離明位。 半月后圃吟，未拈真實義。 請書太白詩，以補鹿洞志。 江梅垂垂發(fā)，芳草綿綿思。 春生被誰覺，上日客遙寄。 朦朧萌拆閒，遠自千里至。 借非杜陵翁，更誰傳此義。 水月澹黃昏，嶺云橫驛騎。 等此妙諦參，未用色香譬。 空山冰雪期，迦葉笑拈示。 如何分別觀，歌倚初筵醉。 公摹書塾碑，因剔甘泉字。 古隸漢西京，特見居廬記。 像圖兼墓圖，廟石考以次。 豈惟志乘補，重以文獻備。 箌彼雷塘庵，梴與書樓植。 翛然笠屐主，收盡巾箱秘。 昔也煙花場，今為經(jīng)肆地。 塘以庵傳歟，塘庵孰位置。 炯炯雙眸間，上下千秋意。 畫者何處拈，波光與山翠。 尉律課學(xué)僮，初以八體試。 甄豐定佐書，漸見三倉備。 凡將與元尚，出入誰裒次。 艱哉盤洲公，懲鑒增新??。 眾史雖堵墻，不敢贊只字。 惟期軔及泉，豈計山虧簣。 自言辨碑難，嗟爾表函易。 毋乃小胥為，均諸竊柎棄。 方圓增減際，假借形聲義。 尺黍鐘律簴，豪芒圭戚柲。 辨眼劉沈間，鉤摹款與識。 偶貽墨蠅誤，敢逞捫籥智。 容齋序婁編，慨乃并時寄。 請問海虞鐫，誰附鄱陽笥⑴。 ⑴ 此刻勝于毛氏汲古閣刻《字原》遠矣。 秀骨出天然，非可學(xué)而至。 驚心動魄語，抑豈堪屢試。 今人惑津梁，惟思騁奇異。 又怯昌谷囊，難憑儉腹致。 輒覺陸坦迤，不及元雄恣。 猶如學(xué)坡詩，莫喻其深秘。 城東一矮榻，二楊同啟笥⑴。 光陰掣電過，六十年前事。 夢回橋南窗，憬焉發(fā)深愧。 ⑴ 乾隆己巳、庚午間，日與立山、蘅圃誦《遺山集》。 初揭三昧旨，然燈與授記。 然否秋窗間，試拈第一義。 深之造平淡，淺矣言風(fēng)致。 平淡而非真，尚涉虛夸事。 學(xué)古豈貌古，一本于言志。 性情與學(xué)問，處處真境地。 法法何嘗法，佛偈那空寄。 且莫矜忘筌，妙不關(guān)文字。 龍眠嘗作九歌圖，率更之書罕著記。 四十年前斸地得，豐潤潘侯初拓寄。 秋盦黃九對榻論，歌章存五闕殘四。 末有率更書系銜，題首今俄空八字。 率更細楷世已少，尚勝姚恭隨舍利。 峻峙雖仍唐界格，清迥猶含晉馀意。 儻追千文東壁鐫，等價心經(jīng)白鹿寺。 浭陽石今漢陽齋，葉子購之珍篋笥。 葉子讀書城南坊，猶得都門論故事。 都門舊訪淤泥碑，枉入亭林金石類（城西淤泥寺歐陽書石刻非真也。）。 何人傅會享用休，牛鼎篆銘喧邑志⑴。 東皇帝子浩揚靈，眑眑焄芬曖幽異。 神光離合惚恍間，矩曳規(guī)旋筆鋒備。 豈惟石墨難代補，題后還應(yīng)汗滋愧。 醴泉化度試尋源，孰是先河第一義。 ⑴ 乾隆丁酉，豐潤縣掘土得牛鼎及此石刻。 后寺已隱山，前山又包寺。 寺小僅一楹，楹尚棲禪字。 莫嫌松不靜，斯響昔斯地。 飛入羅浮月，橫卷豐山翠。 微行叩戶翁，殘臘到何意。 昔苔猶網(wǎng)戶，雀泥佛龕墜。 是日午澹陰，涼映罷亞穗⑴。 ⑴ 棲禪寺同鈍夫、實堂分韻，得寺字。 握別十年前，夢想留題字。 及茲新第成，猶是為學(xué)事。 先生奉家訓(xùn)，動履出經(jīng)義。 洎由秋曹出，持節(jié)歷連帥。 詔還持廷平，感激酬所志。 述恩與勖德，觸處有位置。 凡厥堂構(gòu)基，蓋與擇居異。 釋宮稽佚經(jīng)，王史氏所記。 胥由廟寢始，堂門制以次。 楣北為室房，奧窔宧斯備。 然后箱塾序，長幼主賓位。 讀書時習(xí)禮，下逮壺矢器。 況公欽世守，煌煌御書賜。 昔年太夫人，特荷褒獎至。 每問平反語，澤到斯今被。 不聞班誡中，內(nèi)行以年志。 昨讀望溪文，同編史家類（《尹母年譜》入四庫著錄中。）。 繹名登斯堂，孰不檢身惴。 思誠重以軒，尊行有馀地。 題扁篆隸分，誰乎曰予季。 西偏得小齋，曲折轉(zhuǎn)幽邃。 顏之以友于，齋樹綠交翠。 蒙求家塾啟，義方施厥嗣。 射館時寅賓，揖讓或飲觶。 來者無雜客，道德詩書肄。 文行與言語，矢規(guī)理莫二。 伊余無一長，坐此每內(nèi)愧。 惟賴切琢深，先生不我棄。 相勉以實踐，毋為文字累。 置酒賦新詩，贈處非徒寄。 灑埽應(yīng)對始，禮樂刑政試。 念念皆箴銘，兢兢恐失墜。 譬若作室家，垣墉謹(jǐn)涂塈。 式由扂闑閒，推暨鄉(xiāng)閭誼。 畿輔新館舍，先生所手識。 堂亦立誠名，同人愿咸遂。 小集溫公仿，實得真率意。 歲時笑言歡，父老杖屨萃。 雪消梅萼吐，日暖松響吹。 載酒城北林，聽鐘街西寺。 因論西岳碑，果覿東郭字⑴。 寒窗偶臨摹，精氣感而致。 小松手更奇，坐客勞篆記（是日小松為坐中諸人各鐫一印。）。 爾探松談松，吾抉笥河笥。 松談儻聞歟，笥河翻不至。 雪竇參禪子，示疾亦吾避（謂羅臺山。）。 是夕十丈蓮，夢中忽飛翠。 但聞木犀香，何必蟠龍寺⑵。 ⑴ 卷有東云雛蔭商文、郭沚園宗昌題字。 ⑵ 《蟠龍寺說經(jīng)圖》，崇禎壬午冬席廷璉瑚伯作。前有沚園郭宗昌行書「人天歡喜」四字；贈敘一篇，順治九年壬辰左馮翊貽安山人翼統(tǒng)張正學(xué)和南書；〈庚辰進士。}圖后贈序，崇禎壬午上元西麗農(nóng)人東蔭商撰社弟郭恭八分書?！床粋鳌Ｄ蠜b社印。}○南沚劉澤溥調(diào)生詩?！鹉蠜b同社弟郭思?！床粋?。}其丈人東文鳳?！从鹁蛔只òV。} 種瓜及抱蔓，灌苗日成穗。 五年營何獲，四座盼秋至。 秋夜風(fēng)雨聲，忽各歸心值。 蔣生獨小窗，默坐溫腹笥。 醞釀觀時物，老筆滿生意。 不矜不怨尤，亦不露文字。 復(fù)亦跨蹇驢，江北動暖吹。 朝游棲霞巖，午過棲霞寺。 寺古風(fēng)泠泠，松篁起清吹。 拾級登空亭，涼雨隨客至。 老僧能敬客，椒荈相嫵媚。 久坐山雨歇，衣襟濕寒翠。 聽月期良宵，呼云與同睡。 落花村已歸，密筱溪自媚。 水禽藉柔芳，宛轉(zhuǎn)鳴得意。 所思在何許，惜此時節(jié)異。 側(cè)側(cè)木蘭舟，洄沿一愁思。 下馬百川橋，振衣上空翠。 瀑流泛花去，峰壑漸秀異。 仲祖已如此，何況杜弘治。 ① 時粵商捐資鉅萬，新修天后宮，精巧壯麗，為沿海諸佛寺冠。 瘛蠅凍不死，鮑魚臭滿肆。 枯坐新安城，耳食南山異。 過午理輕策，清泉引渴驥。 郊原曠以坦，海遠山辟易。 微霜楓葉丹，不雨芳草漬。 林塘長魚鴨，來往梭紛織。 窈窕誰家姝，箬笠肩荷蕢。 踐沙惜羅襪，白足光致致。 射濤障阛阓，遂拔天吳幟。 西望龍鼓洲，波浪動天地。 東皋畝鱗錯，青蔗黃稻穗。 炊煙墟落遠，犖確入幽邃。 飛塵不能到，山骨赤白埴。 苓根冬始堅，松柏郁蒼翠。 人影落深澗，俯瞰心膽悸。 怪石黝而赭，象立獅虎睡。 青青龍尾生，彷佛破山寺⑴。 山鬼守未牢，颶母吹或至。 棖觸江南游，冥鴻幾奮翅。 一粟浮滄海，南北等游戲。 天風(fēng)送斜日，微鐘隔嶺墜。 轉(zhuǎn)壑達靈宮，山海相明媚。 佛力役番賈，白玉黃金施。 石鏤鱗而活，木磨貍首膩。 我皇寬海禁，奇補伯益志。 萬里明鏡光，神燈照云帔。 炎荒縱游屐，亦拜神之賜。 歸途踐故步，新景拾前棄。 出山如追逋，匆迫究何事。 冷云霹靂火，選勝背負刺。 寒犬吠郭門，棲鳥戀榕檖。 回首望翠微，昏黑云堆積。 題詩寄子由，振作買山志。 水深游魚樂，矰急倦鳥避。 【評】方倫叔云：昌黎之奇藻，東坡之趣味。 ⑴ 吳中虞山深處，松柏遍巖谷，有草青莖碎葉，土人名為「龍尾」。此山亦多是草，風(fēng)景極相似。 余權(quán)禺山三載，簿書叢雜，塵勞奔走，事與心違，拂逆局促，有不可終日之勢。求去不得，吟此自遣。 黃雀黃羽翰，赤足頭冠翠。 剪翎置籠中，趯躍恣游戲。 清泉花磁盂，玉粒菰米穗。 主人饜飫馀，小鮮或分飼。 不飛亦不鳴，聊寄山林思。 朝來忽啾啁，似有求去意。 區(qū)區(qū)戀飲啄，汩沒鴻鵠志。 乾坤失高厚，日月入幽閟。 側(cè)腦覷青霄，奮飛上鵬臂。 高秋華岳頂，一覽小天地。 我顧語黃雀，身靜心何肆。 爾身殊苶弱，爾心獨雄鷙。 萬物不束縛，放浪難成器。 天寒稻粱寡，湖海動波吹。 風(fēng)雪戰(zhàn)空林，一枝每顛墜。 主人誼不薄，雕欄光致致。 斂翼閱晨昏，天心豈汝棄。 大造旅萬物，百代猶如寄。 人生孰無營，所貴樂吾志。 寧為泛水鷗，勿作負鹽驥。 志和君遠祖，煙波就之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