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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
當年命訣，鰥目馀溫，永世刻骨。嗚嗚乎！先父時為中陰之軀，應(yīng)知兒為之撫目更衣時一束詩思。一脈無緣成伯道，三生有幸葬劉伶。泣歌以祭
鰥鰥遺目，恨綿綿，喊父未啟兒唇。
廿載藤瓜秧斷，今日哭馀溫。
瞳里烽煙塵暗⑴，更青湖血海浸黃昏⑵。
正吳門抉目⑶，興亡王寇，過眼盡煙云。
荷鍤劉伶，多少個，緊隨者，偏是我，來遲一刻對遺身。
伏日⑷生芻一束⑸，雪紛紛，萬里煙吞荒墳。
不恨流年如夢，只恨夢無君。
直到精禽翼折，海山平，獨有伍潮存。
杜血聲吞，隨月去，凝煙滴，泥中碧，年年恨冢泣孤魂。
附：《滄浪室遺稿》跋〔駢文〕
《滄浪室遺稿》收錄先父投荒青?；毓世镏笾赁o世〔一九六 ○—一九八○年〕二十年間詩詞手稿。凡二百六十八首。計詩一百九十三首，詞七十五闋。丹詔前輩，著名書法家、國畫家和詩人榴屋主人曾輯錄手書先父遺稿有詩詞九十六首，今一并收入，謹此致謝。其中與先父手稿『未是草』相同作品，如文字有出入處，均以榴屋本為準。?？睍r嚴格保持原作，凡缺頁或確無法辯認字跡處，均以方格留空。
獄由三字，冤沈廿載。湘累恨填青海，父子緣絕此生。白牛青鬼，煢獨前因難悟；赤馬紅羊，倒懸八苦紛呈。更壯歲投荒，痛桑榆失子，千杯醉聞華亭唳鶴，一劍長嘯上蔡蒼鷹。若夫皇天有知，其憐伯道有兒成無子；權(quán)當后土無意，詎教劉伶荷鍤抔生塋。劫塵兩戒，夕照馀暉一抹；薄暮四垂，英雄老淚雙橫。
嗟夫！不肖髫年成愚頑，束發(fā)輟序黌?？酂o趨庭鯉對，遽對烙印墨黥。及長，所學屠龍之術(shù)，殆誤角蝸之爭。洎白首校遺篇，點點酸淚血滴；青燈膠殘卷，節(jié)節(jié)斷腸魂驚。
嗚呼！潘江陸海，承翰林之馀緒；鴻爪雪泥，續(xù)雅韻之正聲。觀隱霧潛淵，一陽葭灰郁勃；聽啼梅哭竹，孤憤臘野雷鳴。吳桂寒魂，碧海凄清如許；伍潮怒魄，鹍弦苦恨工成。似茂陵風雨，落落文園消渴；夢長沙鵩鸮，忉忉太傅愴情。膽肝凜冽，佇千尋之冰嶠；平仄迍邅，飄六月之雪英。縱三陽溶冰雪，萬里下昆崢。流年三千如水逝，濁道九曲且腸撐。
忍聞焦桐，每每卷掩，如錐如剮；似見玉影，焭焭鶴吟，若狂若酲?？蕻斈昃雇奥罚Υ笤烊鐟蛉鎷?。仰冥冥，徒戚戚。精禽銜石，氣鑄三尺寒劍；杜宇啼紅，情傳萬祀火檠。恨樗男儉文，劇哀靈根之夙殞；爰薦血為跋，空嘯永夜之朏明。
男平沙辛巳白露泣草庚寅寒食修訂
注：白牛：《法華經(jīng)》以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三乘都是權(quán)乘，大白牛車喻佛乘。
青鬼：青色之鬼。在地獄呵責罪人者。
赤馬紅羊：指國家災難。古人以丙午、丁未為國家發(fā)生災禍的年份。丙丁為火，色紅；午為馬，未屬羊，故稱。柴望作《丙丁龜鑒》十卷，計自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公元前二五五年〕，至五代后漢 天福 十二年丁未〔公元九四七年〕，共一千二百馀年，其中凡值丙午、丁未之年，國家均有亂事發(fā)生，有二十一次之多。唐?殷堯藩《李節(jié)度平虜詩》：『太平從此銷兵甲，記取紅羊換劫年?！磺鸱昙住额}仲遲月中課讀圖》：『一年幾度見明月，況值紅羊換劫年。萬里河山方破碎，一家兒女共團圓?！辉獜堲恪懂嬹R》詩：『百年重遭赤馬劫，散落不逐兵塵空?！磺妪徸哉洹栋僮至?投袁大琴南》詞：『無奈蒼狗看云，紅羊數(shù)劫，惘惘休提起?！缓擦郑合葟脑娓笧榍骞饩w丁丑科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兼國史館協(xié)修，俗稱翰林。
《滄浪室遺稿》收錄先父投荒青?；毓世镏笾赁o世〔一九六 ○—一九八○年〕二十年間詩詞手稿。凡二百六十八首。計詩一百九十三首，詞七十五闋。丹詔前輩，著名書法家、國畫家和詩人榴屋主人曾輯錄手書先父遺稿有詩詞九十六首，今一并收入，謹此致謝。其中與先父手稿『未是草』相同作品，如文字有出入處，均以榴屋本為準。?？睍r嚴格保持原作，凡缺頁或確無法辯認字跡處，均以方格留空。
獄由三字，冤沈廿載。湘累恨填青海，父子緣絕此生。白牛青鬼，煢獨前因難悟；赤馬紅羊，倒懸八苦紛呈。更壯歲投荒，痛桑榆失子，千杯醉聞華亭唳鶴，一劍長嘯上蔡蒼鷹。若夫皇天有知，其憐伯道有兒成無子；權(quán)當后土無意，詎教劉伶荷鍤抔生塋。劫塵兩戒，夕照馀暉一抹；薄暮四垂，英雄老淚雙橫。
嗟夫！不肖髫年成愚頑，束發(fā)輟序黌?？酂o趨庭鯉對，遽對烙印墨黥。及長，所學屠龍之術(shù)，殆誤角蝸之爭。洎白首校遺篇，點點酸淚血滴；青燈膠殘卷，節(jié)節(jié)斷腸魂驚。
嗚呼！潘江陸海，承翰林之馀緒；鴻爪雪泥，續(xù)雅韻之正聲。觀隱霧潛淵，一陽葭灰郁勃；聽啼梅哭竹，孤憤臘野雷鳴。吳桂寒魂，碧海凄清如許；伍潮怒魄，鹍弦苦恨工成。似茂陵風雨，落落文園消渴；夢長沙鵩鸮，忉忉太傅愴情。膽肝凜冽，佇千尋之冰嶠；平仄迍邅，飄六月之雪英。縱三陽溶冰雪，萬里下昆崢。流年三千如水逝，濁道九曲且腸撐。
忍聞焦桐，每每卷掩，如錐如剮；似見玉影，焭焭鶴吟，若狂若酲?？蕻斈昃雇奥罚Υ笤烊鐟蛉鎷?。仰冥冥，徒戚戚。精禽銜石，氣鑄三尺寒劍；杜宇啼紅，情傳萬祀火檠。恨樗男儉文，劇哀靈根之夙殞；爰薦血為跋，空嘯永夜之朏明。
男平沙辛巳白露泣草庚寅寒食修訂
注：白牛：《法華經(jīng)》以羊車喻聲聞乘，鹿車喻緣覺乘，牛車喻菩薩乘，三乘都是權(quán)乘，大白牛車喻佛乘。
青鬼：青色之鬼。在地獄呵責罪人者。
赤馬紅羊：指國家災難。古人以丙午、丁未為國家發(fā)生災禍的年份。丙丁為火，色紅；午為馬，未屬羊，故稱。柴望作《丙丁龜鑒》十卷，計自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公元前二五五年〕，至五代后漢 天福 十二年丁未〔公元九四七年〕，共一千二百馀年，其中凡值丙午、丁未之年，國家均有亂事發(fā)生，有二十一次之多。唐?殷堯藩《李節(jié)度平虜詩》：『太平從此銷兵甲，記取紅羊換劫年?！磺鸱昙住额}仲遲月中課讀圖》：『一年幾度見明月，況值紅羊換劫年。萬里河山方破碎，一家兒女共團圓?！辉獜堲恪懂嬹R》詩：『百年重遭赤馬劫，散落不逐兵塵空?！磺妪徸哉洹栋僮至?投袁大琴南》詞：『無奈蒼狗看云，紅羊數(shù)劫，惘惘休提起?！缓擦郑合葟脑娓笧榍骞饩w丁丑科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兼國史館協(xié)修，俗稱翰林。
⑴ 烽煙塵暗：一九三八年，先父投筆從戎，投奔新四軍。
⑵ 青湖：青海湖。先父五七年蒙冤投荒青海。
⑶ 抉目：挖出眼睛?！妒酚洝份d：吳王夫差不聽伍子胥盡忠極柬，以屬鏤劍賜死伍子胥。子胥死前曰：『抉吾眼以置之吳東門，以觀越之滅吳也?！粶胬耸疫z稿有：『簫聲寥落濤聲急，塵海茫茫抉眼看?！?/div>
⑷ 伏日：六月伏日，為古代的祭日，也是三伏天總稱。
⑸ 生芻：喂牲畜的鮮草。一束生芻為祭?！对姟吩唬骸荷c一束，其人如玉?！?/div>
歸途難覓，煙水凄迷，岐山無言戚戚。
月涌村浮茫宇，問漂何域？
當年夜泅幼犢，倩誰尋、迷津秋荻⑴？
壺無酒，短才情、負了笈中哀筆。
驚夢雙溪潮急。
身未溺、張儉望門遮笠⑵。
空載頭顱，敝屐五陵狂客⑶。
何堪一門百草，恨臺江、雨紅風泣⑷。
擊鉛劍，聽銅吼⑸，揮淚辭邑。
⑴ 當年逃難逐潮泅渡，九死一生。望門投止，四野茫茫。
⑵ 張儉：詩中常用之典。后漢張儉被朝廷通緝，逃亡中連累了許多好心人。
⑶ 五陵狂客：五陵，漢代帝王的五座陵墓。五陵附近居住的為豪族王戚。李白詩：『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欢旁姡骸和瑢W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此句指學生上山下鄉(xiāng)。
⑷ 李白詩：『一門骨肉散百草?！划敃r一家散于三省五地，有四人在不同地區(qū)身陷囹圄。長兄被害于臺江。
⑸ 銅吼：李賀詩：『臨歧擊劍生銅吼』。一九七八年高考以縣文科第一考入中大中文系。
① 北固山：位于京口〔今江蘇鎮(zhèn)江市〕城西北長江邊?！妒勒f新語?言語》：『荀中郎在京口，登北固望海云。』注引《南徐州記》：『城西北有別嶺入江，三面臨水，高數(shù)十丈，號曰北固?！?/div>
踞虎橫江，鎖煙吞雨，濤震吳楚。
吳斧歐刀⑴，神工劈就，絕壁盤鷹俯。
危亭登覽，稼軒曾賦，千古江山如故。
倚天外、平戎劍嘯，卻難斷春歸路。
長河落日，鱗波金躍，盡是英雄淚注。
何處吳宮？
雀無聲處，草樹昏鴉舞。
斗移星隕，空樓斗角，千載云來夢去。
金山鼓、秦光漢月，唐山宋崮。
注：危亭，吳宮，空樓，金山：三國孫吳在京口〔今鎮(zhèn)江〕建都。北固山下臨長江，俯京口。今北固山上仍有北固樓，北固亭。鎮(zhèn)江有金山寺?！毒┛诘潜惫掏压拧窞樾猎~名篇。
⑴ 吳斧歐刀：《后漢書?虞詡傳》：『寧臥歐刀，以示遠近?！粴W刀，行刑的刀。吳斧，吳剛砍桂樹的斧。
第一江山，霧鬢淩霜，數(shù)抹楓紅。
矗孤行巨艦，征帆欲舉，天垂壁壘，落日初熔。
戟折蒼黃，沙沈鎖鏈，化作飛虬飲雨虹。
后庭闋，問興亡何據(jù)，幾個英雄？
呼來明月殘鐘。
執(zhí)鐵板銅琶唱軾翁。
攜陶樽濁酒，狂盟怪侶，情癡鶴圣，芻狗潛龍。
千古悲歡，嘯吟都付，一葉焦山載恨東。
斷涯裂，挾六朝風雨，濤震聲中。
江天洗筆，寫一拳北固，皴⑴成蒼壁。
痕浪暗潮堆卷雪，兩點金焦相逼。
燕剪氤紗，穿橋斷縷，王謝堂前客。
飛來何世，六朝風雨堪憶？
畫里斷鼓疏鐘，江聲千尺，梵唄音幽寂。
雪釀長河巴蜀酒，醉煞平湖秋色。
帶楚襟吳，千江映月，萬里春醪碧。
揚塵天外，誰馳東海桑陌？
⑴ 皴：國畫筆法。畫山石時以淡干墨側(cè)筆，顯示紋理。
廿載分飛，細雨又重陽，粵海曾識。
塊壘龍蛇，雪泥鴻爪，羲之廿年池色。
青燈竹帛，篤齋血潤生花筆。
啜裂笛，羞煞、雨萍湖海不歸客。
登高落帽，遍插茱萸，自笑一聲，摧崩云雪。
染殘陽、驚天雪瀑，飛紅流白萬山碧。
康樂夢園春夢憶。
馬滑霜重，夢里又聽鷓鴣，數(shù)聲蛩語，半樓月色。
颼颼簌簌瀟瀟，恨隨風去情難死。
愁棲天外，憂埋黃土，長歌當祭。
春夢煙中，雨潮聲急，飄萍千里。
任狂天漂杵，孤舟一葉，誰同我、橫天際？
殘局爛柯華髻，欲傷春、已無傷意。
窗寒雨歇，琴書蕭索，蛙聲四起。
霤淚珠彈，淙淙點點，碎聲敲地。
挽銀河洗夜，亂星應(yīng)見，斗牛英氣。
霧失樓臺，夢窅處、曲終弦絕。
殘煙里、疏簾拂雨，絮揚絲結(jié)。
千載田疇八百主，三生凈界空無物⑴。
恨空樓、笑我女兒情，空悲切。
惶惶也，西風烈。
棲棲者，狂歌徹⑵。
把瓊壺敲缺，滿頭霜雪。
硬語盤空⑶聲伴柝，男兒鑄錯心如鐵。
唯長庚、落落渡寒云，驚殘月。
⑴ 《景德傳燈錄》載如敏禪師語。僧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千年田八百主?！簧疲骸喝绾问乔晏锇税僦?？』師云：『郎當屋舍勿〔沒〕人修?！恍猎~：『千年田換八百主，一人口插幾張匙？』
⑵ 惶惶、棲棲：孔丘游列國，知不可為而為也。惶惶如喪家之犬，有問：『丘何為是棲棲者與？』
⑶ 硬語盤空：韓愈《薦士》詩：『橫空盤硬語?！恍猎~：『硬語盤空誰來聽？』
① 二○○四年，時讀廣州唐代海上絲綢之路史料有感而作。
日月浮沈，八門⑴涌、滄溟無際。
三江會，奔來五嶺，山河靈地。
汐卷興亡千古浪，潮收捭闔八荒氣。
二千年，絲路挾長風，云帆濟。
通夷海，佗城⑵啟。
五星⑶正，樓船至。
望千江溶月，泛金流沛。
櫛比夷行犀與象，天連番舶珠如米。
任滄桑、塵盡燦珠煌，南風起。
⑴ 八門：珠江有虎門、蕉門、洪奇瀝門、橫門、磨刀門、雞啼門、虎跳門、崖門八大門出?？凇?/div>
⑵ 佗城：古番禺城，秦漢時，秦大將趙佗統(tǒng)一嶺南，建南越國，在今廣州建城，史稱趙佗城。
⑶ 五星：秦末，劉邦先于項羽攻入秦都咸陽。據(jù)古代星占分野說，秦地屬二十八宿之東井宿。當時，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剛好在東井宿同時出現(xiàn)，是劉邦得天下的徵兆。
和風乍雨危樓，又中秋。
五十年來今夜，說還休。
心如月，雨似雪。
月華愁。
帶雨穿云西去，濕銀頭。
嬋娟赴約云流，洗清秋。
準擬佳期常誤，莫言愁。
面紗斷，抹還亂。
莫言休。
雨霽玉容云鬢，少年頭。
天網(wǎng)飛來剪一枝，梅雪相依，風雪離披。
孤山濁酒正盈卮，風正凄凄，雨正絲絲。
影碎香沈任雪欺，骨也香泥，魂也香飔。
林郎詩夢夢梅詩，誤似相思，勝似相思。
① 金海灣：『金海灣』樓盤位于中大北門左側(cè)，濱江一線江景，號稱廣州樓王及中國十大樓盤之一。
夜夜笙歌舞，玉坊映星辰。
無端風雨誰喚？
起舞有誰人？
濤涌萬家燈火，鼉伏半江煙鎖，莫把角犀焚。
自古霜風烈，刮去古今痕。
潮如醇，醉孤塔，灌迷津。
危樓指點，滄海曾有燦珠沈。
八極荒嵐云雪，萬古長空風月⑴，莽莽大江魂。
驀見雨中我，秉燭夜游身。
⑴ 借用禪語：『萬古長空，一朝風月?！?/div>
尋魂跡，歲歲重陽忌日。
笑愚弟，塵路羊腸，幾度揚州夢雞肋。
偃然往事息，煙直。
干云血色。
送君處，病柳無枝，易水尤枯卷沙礫。
可堪舊蹤憶。
誤性命卿卿，都是翰筆。
刑求九死難彎脊。
看一水如篆，半空星斗，金風搖蕩為誰織？
頑癡哭平仄。
今夕。
?？毡?。
料重九三山，秋不蕭瑟。
苔錢蒼莽封崖石。
足買斷煙柳，紅松翠柏。
柔條千尺，折別夢，夢里泣。
注：一九七○年，先長兄以『反革命』罪被迫害致死。當時大學畢業(yè)剛一年，年僅二十六歲。至一九七九年結(jié)案平反，九年間長兄杳無音訊，當局偽稱『畏罪潛逃』。時在重陽前后，故曾以重陽為忌日。不堪回首。
膽鑒沸千點，天地入涳濛。
潮生海夜春水，巨筆臥蒼龍⑴。
遠浦煙云疊壘，鵬翼鯤鱗萬里，飛鏡吐蓬嵩。
襟抱山河影，玉碎大江東。
夢靄濃，孤亭涌，數(shù)楹紅。
雷丸滾滾，風里多少應(yīng)聲蟲⑵。
宿雨疏星罡嘯，太白荒雞曦曉，日月蕩惺鐘⑶。
一覺卅年柳，狂縷舞恒公⑷。
⑴ 膽鑒，巨筆：中大北門臨珠江，緊靠北門牌坊的是筆膽池。據(jù)中山大學網(wǎng)站解釋：『逸仙主軸線就像一支筆從珠江伸出，筆尖在南筆膽在北，寓意從珠江源源不斷吸水，即四海精英匯聚中大?！?/div>
⑵ 雷丸，應(yīng)聲蟲：唐《朝野僉載》：有人患怪病，腹中生蟲，人說話，腹中小蟲即應(yīng)之。道士謂是『應(yīng)聲蟲』，宣讀《草本》，每讀藥名，蟲皆應(yīng)之。唯讀『雷丸』，蟲無聲。遂取丸服，病愈。
⑶ 孤亭，惺鐘：惺亭，嶺南大學惺社同學于一九二八年捐建，為辛亥革命烈士史堅如、一九二五年沙基慘案烈士區(qū)勵周、許耀章三烈士紀念亭。
⑷ 桓公柳：《晉書?桓溫傳》：『溫自江陵北伐，行經(jīng)金城，見少為瑯邪〔晉郡名—引者〕時所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折柳，泫然流涕?！?/div>
① 龍涎香：龍涎香，香中極品。《嶺南雜記》載：『龍涎于香品中最貴重，出大食國西海之中，上有云氣罩護，則下有龍蟠洋中大石，臥而吐涎，飄浮水面，為太陽所爍，凝結(jié)而堅，輕若浮石。用以和眾香，焚之，能聚香煙，縷縷不散?！弧乎o人采之，以為至寶，新者色白……入香焚之，則翠煙浮空，結(jié)而不散?！黄鋵崳^龍涎香是抹香黥之腸內(nèi)分泌物，黥露出水面噴水呼吸，便是『上有云氣罩護』。
濤匿蟠嶠⑴，簸天黑海，猶蕩半空香氣。
地撼雷蹄，騎云箭雨，頓卷三秋馨桂。
荷花十里，繁華地、霜摧飆洗⑵。
幾度彎刀弓月，千家雪檐冰淚。
憑誰孱柔一紙？
訴溟荒、斷魂心字⑶。
莫道碧山煙翠，隔江難寄。
夕照盈盈恨水，但潺咽、聲聲情未死。
吳市吹簫，錢潮欲起。
⑴ 蟠嶠：蟠龍盤臥之小島。嶠，尖而高小山，此處指島也。
⑵ 柳詠《望海潮》：『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弧河腥锕鹱?，十里荷花?！淮颂幋改纤尉┏桥R安及漢文化。
⑶ 心字：明楊慎《詞品》：『所謂心字香者，以香末縈篆成心字也?！?/div>
霧霏濃，康園秉燭，夢入寒食。
蕭索榕蔭淅淅。
迷濛茵草靄白。
沁十八銅人香汗黑。
燈昏色、漠漠岑寂。
正縞素蒼茫彌無極。
亂蛙鼓聲逼。
凄惻。
北邙歲歲愁織。
對偃月殘云，梨花雨、一片霜淚溢。
看木落蕭蕭，紅殞狼藉。
土中血碧。
聽蘚碑葉走，厲魂聲立。
冷露啼煙山鬼泣。
陰陽絕、難留恨魄。
死生別、回腸悲更直。
一門鈍、不悟前因，覓不得，三生石上頭顱擊。
內(nèi)黃外赤⑴。
正半腹經(jīng)綸，甲盔戈戟⑵。
踏浪東流赴箔⑶，幾番潮汐。
斷腸漁浦無腸斷⑷，火猶湯、和羹烹食。
嗜鮮饕餮，新廚老客，千秋如鯽。
念遺骨，空螯碎魄。
嘆新酒西風，年年堆積。
何處招魂？
江畔早霜枯荻。
少年意氣橫行象，剩沙痕泥草殘跡。
煮茶忍見，松風鳴嘯，眼翻波碧⑸。
⑴ 內(nèi)黃外赤：陳世崇《隨隱漫錄》：『姑蘇守臣進蟹，侍制程奎草批答云：新酒菊天，唯其時矣。上曰茅店酒旗語，豈王言耶。令陳藏一議。聞先臣援筆立成，略曰：內(nèi)則黃中通理，外則戈甲森然，此卿出將入相，文在中而橫行之象也?！话敫菇?jīng)綸：蟹之鰓。
⑵ 甲盔戈戟：蟹殼綠色為湖蟹，銅黃色為江蟹。
⑶ 江蟹在每年秋冬之交，順江而流歸海，漁民在江浦布簾箔捕之。箔，竹編簾席。
⑷ 無腸斷：蟹無腸，又稱『無腸』。欲斷無腸。
⑸ 皮日休《煎茶》詩：『時看蟹目濺，乍見魚鱗起?！粬|坡詠煮茶：『蟹眼已過魚眼生，颼颼欲作松風鳴?！恍费郾颈?。
① 回下鄉(xiāng)故地，當年秋原風光不再。唯饑腹苦讀，永夜流螢，猶在眼前。志之。
荒村秋野豆燈爍，孤檠夜熒相遇。
落葉殘紅，塵泥初化（《禮記》：『腐草化為螢。』），漆點磷花飛舞。
翠囊⑴晶吐。
照紙上昏疑，膈中愁苦。
跡混銀河，參差過眼隕星雨。
無煙難起野火，任風吹不熄，飄泊今古。
漢苑秦陵，長安草腐，燐影幽光如許⑵。
凝冰振羽。
奈星火馀霜，五更寒露。
油罄燃芯，更堪秋夜肚。
⑴ 翠囊：晉車胤囊螢讀書。翠，螢色。
⑵ 劉禹錫《秋螢引》：『漢陵秦苑遙蒼蒼，陳根腐葉秋螢光?！?/div>
